回忆清华就是回忆歌唱

如果您喜欢,上面的蓝字“寄闲言”本

1

回忆具有了柔软的可见的形式,才显得分外真切。干巴巴的历史,读来总像是公报,那些有故事的历史才让人唏嘘或流泪。对于个人来说,就算你试图为个人生活的历史赋予意义,给往昔生活建立一个详尽的日志,也比不过突然在心头掠过的一丝旋律。历史,总是在被片断揭示。

这几天,我吃饭的大学在闹裁撤本科,这使我想起,原来我也念过大学呀,生活劳顿,这事居然被我忘了。顺便也跟着想了想什么叫大学。清华老校长梅贻琦说过: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梅老校长的话让跟清华沾边或不沾边的人们唏嘘,也让很多人愤愤不平:什么?大楼,大师,我们现在都有了,而且多的很。

是啊,大楼,我们当然多的很,只不过徒有光鲜的外表,而且太像衙门,大楼里除了没有学术,别的什么都有。大师,可能比大楼更多,除了不懂学问,别的倒是什么都懂,泡起妞来,手法比学生还要娴熟,加上雄厚的科研经费支持,那是相当的所向披靡啊。所以说,大楼、大师那一套太抽象,不具有可见的形式。要理解什么叫大学,完全比不上只言片语的回忆——我记得,清华的何兆武先生回忆老校长梅贻琦,只一个细节就够了:日本人的飞机来昆明轰炸,梅校长夹着雨伞不慌不忙地往防空洞走,另一个被称为大师的吴晗则跑得跌跌撞撞、气喘吁吁。还有一个大师,俺的河南同乡冯友兰,被蒋委员长请了一顿饭,回来后逢人就说,乐得连哲学都忘掉了。什么叫品格?什么叫从容?一个细节,高下立判。

联想到冯先生后来的行迹,真是江山可改本性难改啊。再联想到陈寅恪先生既不去台北,也不留在北平,而是选择了广州,地理上暧昧的一个刻度。人和人都是人,但人和人多么不一样啊。“文章我自甘沦落,不觅封侯但觅诗”的那种寂寞,冯先生是耐不住的,“平生所学惟余骨,晚岁为诗欠砍头”的感慨冯先生是不会发、也发不出来的。冯先生想的是夷门醇酒,不是陈先生的浊酒。不过话又说回来,冯先生活到今天,既是当之无愧的大师,也堪称道德君子了。中国的事情不能只追慕三代,只能比比一代不如一代的后代。

大学么,简单的很。你把高智商的人骗进来,然后放手不管他们,大楼大师都不需要——我的意思是,如果想让学生里出几个大师,最好先把作为老师的大师统统赶走。理由很简单,大师是自己冒出来的,不是教出来的。在他自己冒出来之前,你不知道他会怎样冒出来、从哪里冒出来。

虽然大楼大师不需要,但是,校园最好大一些,校园大了,有了战略纵深,学生的心理也会健康得多,接吻时不会养成东张西望的坏毛病。

还有,最好的大学,应当靠近圆明园,因为圆明园比所有的校园还要大。哦,你突然明白了:万寿寺在说清华吧?

不,我在说回忆。

2

老朋友黄金刚曾写过一首歌,歌名叫《回忆高等学府》,唱到北京好几个学校,但在我的记忆里,主要是在唱清华园:

回忆清华就是回忆歌唱,

朋友们都爱去操场,

纪念一个个离去的诗人,

俞心焦就住在北门外。

……

追忆那些年的高等学府,

老师同学来自各个民族,

老师同学现在读什么书,

是否记得这最后的净土?

又会有人质问,那时的大学未必就是净土。是的,这话我同意。可是,柔软的回忆的形式只诉说,不抬杠;只呈现,不抬杠。

你没办法和诗歌抬杠,没办法和音乐的旋律抬杠。

在回忆中,空间只是一个借代,时间才是永远的所指。

3

说到清华,心里就有点那个……。

多少年没去过荷塘看月光了。圆明园也是,在我心里,清华园和圆明园就是一个地方。往远了说,清华园确实是圆明园的一部分。对于清华学生来说,二者没有多大差别。没有围墙的时候,圆明园简直是清华老流氓们的后宫花园。那时候,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钱,老流氓们破旧的自行车后座上坐着好不容易泡来的妞,自行车飞快地穿行在圆明园的小路,不远处是幽静的树林……

出清华西门,往北走几十米,是一个叫水磨的村子,很早很早以前,我曾那里住过。村子里的居民大多是满族,大约是当年守卫圆明园的旗兵后人吧。从水磨村再往北走百来米,有一条小路直通圆明园。那是八十年代初,圆明园还没有筑起围墙。到了八十年代中期,圆明园的围墙筑起了,但还不收门票。

那条通往圆明园的小路还在,只不过宽了一些。记得当年,每天晚上我会顺着这条小路去圆明园,当年的圆明园,风声鹤唳。刺猬、蛇、野兔,到处窜来窜去。北风吹过,带出一阵响声,仿佛是昔日太监或宫女的叫闹……我去那里倒不是要发思古之幽情,为什么要着急皇帝的事情呢?至于国耻,我觉得活在基国,每天都是耻辱。现实的耻辱盖住了历史的耻辱,对着历史大谈耻辱的人,一定是现实中有意无意的帮凶。

那时,晚上去圆明园,美其名曰练胆子。为何要练胆量呢?曰:男子汉欲报效国家,必先健其体,壮其胆;欲练胆量,必先去圆明园。水磨村的农民说,风大的夜晚,经常能听到圆明园里有人在说话……我信了这话,就专拣月黑风高的晚上去,而且要去最僻静的角落。那些角落,连白天在圆明园谈恋爱的情侣都不肯去。风吹啊吹啊,树叶在哗哗地响,每一个响动都是对尚未练出的胆量的挑战。有时候,一只大鸟从身边飞起,胆量没有练出,冷汗倒是被吓出了一身。

清华的老流氓们当然都觉得,圆明园最美的时候,是没有围墙的时候。它美得宁静,美得荒芜。那种颓废的美,自有一种魅力。要领略那种颓废,不用去读川端康成。

每天下午去圆明园跑步。夕阳映照残缺的宫殿遗迹,远处传来阵阵暮鸦的叫声。那时候,圆明园基本上看不到人,除了一两个画家在那里写生。

那时的圆明园,到处是池塘,到处是荒地,池塘里种满了莲藕,荒地里种满了稻谷和红薯。等农民收割完莲藕和红薯,我总和附近的几个工友去拣落儿。顺便再用一个小破网捉些小鱼,回来用电炉炖了吃——实在馋得不行的话,就买5毛钱的羊肉一起炖着……

本来要怀念一下清华,不知不觉却说起了圆明园。清华就不怀念了吧,清华是一个不用怀念、但时时在梦里的地方。

现在,水磨村早就变成了大楼和小楼。几年前,路过那里,为了怀旧,下车吃饭。饭馆是一个大院子,里面挖了一个人工池塘,池塘里种满了荷花。月亮挂在当头,初秋的清凉从洒满月色的天空降下来,又从水面的荷叶间隙漫开了。荷塘和月色,现在是清华的符号啊。可对我来说,哪里有荷塘和月色,哪里就是清华。哪里月黑风高,哪里就是圆明园。

恍惚中想到,多少年没去圆明园去练胆了。本来就没有的东西,练也练不出来,不练也罢。就算练出了胆量,也没有胆量去使用。30年了,当初豪情勃发的小流氓们想报效的这个国家还是没有希望。肚腩像年龄一样越来越大,豪情像剩下的时光一样越来越少。这时候,才理解了为何圆明园里那些孤魂野鬼在哀叫。月光下的荷塘本来应该是温柔的,可是,却弥漫着说不尽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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