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红楼梦电视剧选角内幕,一个个巨星

当年《红楼梦》选角纪实

作者:王贵娥整理者:芹痴日期:年9月19日

因为要写这篇东西,一下子不知从何下笔,倒是把这几年来的材料翻出了一大堆。

突然,从笔记本里掉出了一份请柬:

王贵娥同志:

电视连续剧《红楼梦》顾问委员会成立大会,谨订于一九八三年八月二十八日假北京饭店召开,恭请光临指导。

此致

敬礼

中央电视台

一九八三年八月二十日

虽说是顾问委员会成立大会,但这隆重集会的本身也就宣布了《红楼梦》剧组正式成立了。

我在回忆当时的盛况,在那次令人难忘的场面里都有谁?如今又还剩下谁了?啊!不多了,只剩下王导演,灯光李师傅和我三个人了……

笃笃笃的敲门声将我从忆想中拉了回来!

是“宝玉”给我送来了剧组最后一次聚会的请柬。

王贵娥同志:

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剧组于十月三日晚七时在彩电中心大楼举行联欢晚会,恭请光临。

此致

敬礼

中央电视台

一九八六年十月一日

两张请柬一样大小,一样的格式,一样的白底红字,只是时间不一样,内容不一样了!

两张请柬之间,三年多的时空,在这期间所经历的一切,犹如一组组没有剪接过的镜头、从我眼前掠过……

第一次到剧组上班

一九八三年九月二十日,我第一次来到了当时《红》剧办公室——华侨大厦房间上班。

我推开房门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堆小山似的信件,把不大的屋子占了半间,稍不注意碰一下,就会滑满一地,让人无法落脚。

当时负责工作的老张、小潘告诉我,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拆看这些信件,从中去筛选我们所需要的人选,不行的退回原处。

我的天哪!要从这么大一堆信件中挑出合适的人选,这不犹如大海捞针吗?而且还要把那些不是针的石头、珊瑚、海藻之类的东西物归回原主,这是多么巨大的工程啊?

我正发愁的时候,当时唯一的剧务推门而入,又将半麻袋的信件倒在了屋子的另一角。

“你看,又来了这么多,现在这份工作整个移交给你了,忙得过来吗?”老张问。

“我一定尽力!”我一面回答,一面暗下决心。我知道来这个剧组很不容易,表现得更好些才是。

一日复一日,每天来回做重复的劳动:拆、看、归类、回信,一晃半个月过去了。适合的人选寥寥无几。

大部分信件都是一样的内容,一样的心情:

“看了《大众电视》上关于挑选演员的条件,我觉得我非常符合、我跟你们要求的一模一样。”

“你们千万莫失良机!赶快坐飞机来看看我,我就是你们在大海里要捞的针……”

“我生活中就跟林黛玉一样,忧愁、多病、爱哭、而且还有小心眼…。”

“我长得跟女孩子一模一样,而且也特别喜欢跟女孩子在一块玩,我还特别喜欢女孩子的东西,有时我也爱抹口红……我是真正的贾宝王。”

有的寄来了自画像,把自己画得象漫画中的人物。

这些来信当中,有男有女,有二十多岁的青年,也有十几岁的中学生。

有的看来似乎非常可笑,但却又认真得可爱,严肃得可敬!

尽管可取的不多,但他们对《红楼梦》的热情深深地感动了我们。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小王,你看看这封信,看完后入档,这位陈晓旭好象有点门儿,王导也看了,说可以留下。”小潘说完,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大信封。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只见里边装着一封厚厚的自荐信,两张剪报(是她的作品),一张画报封面和几张不同角度的小照,一切手续齐备,真不愧是个有心人。

画报封面是自荐者本人:一位纤细文静的姑娘,手抚着胸前的辫梢,一只手支撑在背后,坐在一片绿草坪上,显得那么恬静、秀美,眉宇间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忧郁……

自荐信上,娟秀,端正的字体很让人入眼,细细麻麻的几大篇,我居然能一口气读完,文笔显得非常自然流畅。

不夸张,不吹虚,非常客观的自我分析直截了当的提出自己想饰演林黛玉,对人物的分析亦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看来还是个小红学家呢!

剪报上的两首小诗是她最近发表在某杂志上的习作。我不由地读出声来:

柳絮

我是一朵柳絮,

长大在美丽的春天里;

因为父母过早地将我遗弃,

我便和春风结成了知己。

我是一朵柳絮,

不要问我家住在哪里;

愿春风把我吹到天涯海角,

我要给大地的角落带去春的信息。

我是一朵柳絮,

生来无忧又无虑;

我的爸爸是广阔的天空,

我的妈妈是无垠的大地。

(因扫描的原因,此处缺一页)

“你就是陈晓旭吧?鞍山市话剧团的?!”

“你怎么知道?”她非常诧异地望着我。

“我是一朵柳絮,长大在美丽的春天里,因为父母过早的将我遗弃……我——我——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最后一句了。”

“我便和春风结成了知已。”她接了下去。

“你还是个‘小诗人’呢!”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去。

好一个“宝二爷”

一九八三年下半年,我们的任务不再光是拆信、看信、回信了,还要随时接待从各地来访的自荐者。

为了节约开支,《红》剧组的办公室也从市中心的华侨大厦搬到了琉璃厂附近的“远东饭店”。

北京的八月是炎热的,尤其是中午,骄阳似火,走在大街上躲也没处躲!不象我们广西街道两旁还有林荫道。

知了枯燥单调的叫声,好象令人更热了。在这样的中午出门,如果不具备点赴汤蹈火的勇气是不行的。

原打算到外面吃午饭,外面的炎热令我们怯步。算了!今天的午饭还啃面包吧!

手里的面包还没入口,只听见有人叫道:“《红楼梦》剧组有人找!”话音刚落,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位很不漂亮的小女孩已站在了我的门口。她们俩汗流浃背,满脸被晒得通红,手里还大包小包的提着,一副刚下火车的模样。

没等我开口,这位中年妇女已抢先说了话,“同志,可找到你们了!”她放下包袱,不停地擦汗。

我赶紧递过两杯水,请她们坐下。

“请问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从山西来的,今早上下了火车后就打听《红楼梦》剧组,好不容易找到了中央电视台,说在华侨大厦,找到那儿,又说你们昨天搬这里来了。哎,转了这么一上午……”她还想往下说,我忍不住打断了。

“您到底找我们有什么事呢?”

“哦!是这样,我们在《大众电视》上知道你们要挑选《红楼梦》的演员,我想,咱们不能埋没人材呀!不管多远咱们也得为《红楼梦》贡献一份力量。喏!我的孩子她是活脱的贾宝玉,我们那儿的人都说她长得象真宝玉一样。”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这位小迷缝眼,高颧骨,长着一脸痤疮的小姑娘,心里为难极了。

“同志,实在是对不起,我们要的贾宝玉是男的,不准备用女孩子反串,这是我们导演的态度!”

“咳!这就更奇了,连你都没看出来呀!那就真的太象了!不是都说贾宝玉跟女孩子一样吗?他看起来和真的女孩子一样,其实他是个男孩,就冲这一点我才从这大老远把他带来,喏!他的行李也一起带来了……”

我愕然了,半天也答不上话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这位穿着花格衬衫,留着长发,蹬着高跟凉鞋,还抹了许多“雪花膏”的“少女”,居然是位男性!

真让人难以置信,又让人啼笑皆非!

尽管我们不能选用这位“宝二爷”,但他们这种精神确实深深地感动了我。多么难得的热心人啊!

痴情的小姑娘

住华侨大厦时,我就给这位小姑娘回过信,到了远东饭店又回过两封。今天刚搬到“陶然亭”,怎么她又来信了?追得可真紧啊!

亲爱的王导演:

我太喜欢《红楼梦》了,我可以演林黛玉……”

敬爱的王导演:

你不用我,你会后悔的…”

我最最崇拜的王伯伯:

快给我拍封电报让我到北京来吧!

狠心的王导演:

你再不答应我,我就要自杀了,两天后如果我收不到你的电报,我就立即自杀……

……

本来,我并不介意,可她连续来了好几封以死相逼的信.我可真有点儿急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不好好学习,这算怎么回事?况且她根本不具备我们的基本条件,连年纪都不合适。给她回那么多信一点效果也没有。如果她真干出点傻事来又该怎么办?

不行!得立刻给她写封严厉一点的信。

痴情的小姑娘:

你不要再写信了,因为你的条件一点也不合适,你这种吓唬人的做法更是让人生厌,叔叔,阿姨和导演伯伯都不喜欢你这样。

我们希望你做个好孩子,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等你长大子,有了一定的知识文化,又具备了当演员的条件,国家绝不全埋没人才的,大家都会喜欢有出息的孩子的。

果然,最后这封信生效了,从此再不写信威胁导演了。

痴情的小姑娘,想必现在已经长大了,变得十分有出息了!

我想,她如今看到我们的电视剧《红楼梦》时,也许会想起当年的情景,也许又能激发起一股上进的力量吧!

从夹皮沟来的“宝姐姐”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曹雪芹的寥寥数语,竟把个薛宝钗勾画得如此活龙活现。

但要在现实生活中找到这么一位宝姑娘,却并不容易。

有一位来自东北夹皮沟的“宝姑娘”找上门来了。

她浑身上下,棉衣棉裤,把不大的个子裹得个溜溜圆,再配上她那银盆大脸,圆鼻子,圆眼睛、就象是用圆规画出的一个大圆圈里套着无数个小圆圈。胖墩墩,圆乎乎,圆脸蛋上还印着两块冻成紫色的圆块儿。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拖在脑后,确有几分可爱劲儿。我不禁想起了“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常宝,假如现在需要这个角色,那就非她莫属了。

我拉她坐在床沿上,问她是怎么来的?她告诉我,他们全班同学和老师看了《大众电视》后,都一致认为她是真正的薛宝钗,而且生活中大家都这么叫她。

是她们老师给了她十天假,先坐小火车,然后又送上大火车,坐了几天几夜才找到了这里。

她带来了老师和同学们的期望!

面对着这位疲劳不堪的“宝姑娘”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多么可敬的老师、同学们,多么可亲可爱的夹皮沟小姑娘!

遗憾的是,且长着银盆大脸、滚圆丰满也并非就可以饰薛宝钗呀!

更重要的应该是,她人谓藏愚并不愚,自云守拙并非拙!她那样的雍荣大度,绝不是眼前这位夹皮沟可爱的小姑娘能体现得了的。

我正欲跟她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只见她已靠在床上睡着了,均匀地呼吸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给她盖上被子,带上门。我祝福这位可爱的夹皮沟小姑娘做个香甜的美梦!

可惜了的冷美人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份,挑选演员的工作已向全国铺开。我和夏老师、李老师三人同行。

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们跑了上海、南京、杭州、扬州、宁波、苏州、无锡、成都、重庆等十几个省市。

第一站是上海,尽管几天中跑遍了所有的专业、业余文艺团体,结果却一无所获。

经人介绍,我们决定到手表厂去看看,因为这里的女工很多。

啊,这里是真正的女儿国。清一色的年轻姑娘,她们身着白大褂,头戴白帽子,整整齐齐地坐了一排又一排,都埋着头,在认真地工作着。

我和夏老师兵分两路、各看一行,生怕漏掉一个,同时也迫不及待地希望能从这些白大褂中找出一两个“林妹妹”、“宝姑娘”来。

已经是最后一个车间了,看来又是白跑一趟了。

我的眼睛突然一亮,那第二排第五个女工吸引了我。我朝夏老师示意、但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是哪一位,她也已认准了,直奔那姑娘面前,耳语了几句,然后转过身来跟陪同的同志说一下,于是,带出了一位美貌女郎。

一米六二的个子,鼓鼓的脸蛋,轮廓分明,乌黑闪亮的眼睛,端庄漂亮的鼻子,还有那张玲珑的小嘴……我从不知生活中的樱桃小口是什么样的,今天在她的身上见到了:那么丰满、透亮,真象是一颗熟透了的水凌凌的樱桃,配在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妙不可言,妙不可言!一个无以伦比的古典美人,我们理想中的薛宝钗!

在阅览室里,我们拉开了阵式,想试试她的表演水平如何。

摆弄了一个多小时,她一句话不说,只是把羞红的脸埋在胸前,任凭你说塌天来,她就是一句不说,一步不挪,真真的一个冷美人,冷到家了。

这几天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出众的女子,扔下吗?太可惜了,带走吗?尚没见她的真功夫。

于是,我们决定耐心启发,轮流示范,她终于点头同意试一试了。

要极力保护演员的情绪,我跟夏老师憋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直面对着她微笑,生怕稍不注意就会失去了她!

剩下十几分钟就下班了,她做得太不理想了!

不得已,我们又掰开揉碎的来回说着,最后,我和夏老师干脆自己演上了,象个疯子一样的嘴里说着、身体动着、脸上演着,就这样手把手的教也无济于事,我们已经满头大汗。

我真不理解,她的一切举止,言谈跟她自身的美显得那么不协调,动态的鳖脚破坏了她静态的美,但我们宝钗的镜头又不可能从头到尾总是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如果有功夫花上几年时间从零培养,也许会是块不错的料子!

但在近期内要她拿下薛宝钗,也不行!

不得已,我们只好割爱了!

对不起,漂亮的冷美人!

拜拜吧,我们的“宝姑娘”!

金陵选美

被称为全国四大火炉之一的南京,十二月份却冷得如同冰库。

我用冻得发木的手指给江苏省杨剧团拨电话,听说,那里有几个美妞。

好!总算等来了,可爱的美妞!不过,总共只有两个,第三位是个男性。

凭直感,这个小伙子挺有魅力,算得上一个帅小伙子,够英俊的,遗憾的是他的个子太高了,足有一米八的个头,他演什么合适呢?见鬼!一下子怎么也想不起来!

男士还是先靠靠边吧,因为我们最感兴趣的还是女性。

我把注意力转向了两位美妞。那位个子稍矮的姑娘,机灵、活泼、进屋来就只听她一个人的了,好象她一切都很在行。但她的个字太矮了,哪儿都圆乎乎的,演个现代少女倒是极不错,进“贾府”嘛,似乎还得考虑一下。

哎!怎么那一位一声不吭?一进门就昂着头。

猛一看并不是特别的吸引人,算不上十分漂亮,但却有她独特的气质:中等身材,全身留黑,一条非常合体的黑裤子,一双黑跟鞋,一件中式袷腰高领黑棉袄,并不很黑的头发往上高高地挽了个髻,在满是黑色的衬托下,本来就显得白净的脸蛋就越发白净了。好啊,全然一副安娜的打扮!

她坐在那里,一点笑脸也没有,头往上扬著,眼睛不时左右斜视一下,简直是个骄傲的公主,十足的冷美人,我脑子里的妙玉顿时和她混为了一体。

……

中央电视台的审看间里、关键人物全都集中在这里审看我们从外地带回的候选人录像。

气氛紧张,严肃。

“这个男孩子叫什么?他就是我的宝玉了!”导演兴奋地说。

“对不起!导演,他叫侯长荣,他有一米八的个子,如果让他演宝玉,那么黛玉又该找多高的呢?”我们急忙解释和请示。

“唉!”导演叹了口气,“反正不能扔掉,太可惜了,先留着吧,我会派他用场的。”

“导演,你看这位妙玉怎么样?”

“不行!不够美!”

“不!导演,你看她有她的美,她的这种冷美起码同一些女孩子不雷同。大观园里的美人总不能是一种性格吧!”

“到底是你们带回来的,那么护着,好,先留下再说。”

……

后来,这位高傲的公主沈琳演上了“俏平儿”。一米八的侯公子演上了柳湘莲和北静王两个角色。

扬州之行

早听说过扬州小市,风景秀丽,多出美女。

刚踏上这块土地,我便想起了姜夔《扬州慢》的头两句来:“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

我们下榻瘦西湖畔的一个宾馆,门前是一条长长的小河,河水悠悠流淌,河两旁是用石头砌起的河床,石头缝里长满了青藤,杂草,配之于小巧的码头,别致的石桥,显得古色古香,果然是一“佳处”。

前不久,上海越剧《红楼梦》“黛玉北上”一场戏就是在这里拍摄的,扬州人提起这件事时还略有几分的自豪。

宾馆的院子里种满了竹子,还有腊梅,此时正是腊梅盛开之际,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幽香。

环境安静优雅。

我想象着,在这块院落里出现个林妹妹、宝姐姐,或是迎春,探春、惜春这样的姑娘应该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夏老师,王老师,她们来了!”我从幻想中惊醒,上午那位热心的推荐人领着一群姑娘来了。

呵、又是一大批!一间不大的会议室挤得个满满当当。

我在会议室环视了一周,挨个儿目测了一遍。

我好生奇怪,这些扬州姑娘怎么个个都跟北方姑娘一样的高大健壮!

夏老师皱起了眉头,我也暗暗叫苦。寄予最大希望的地方又可能落空了。这场“选美”自然是双方都不悦而散。

下午就要离开扬州了,抓住上午的空儿又跑了个戏校,这帮孩子又太小了点,尚不能看出个眉目来。

我们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扬州,在去往汽车站的路上还不死心,四处不停地张望,盼着出现个奇迹。

汽车马上就要开了,我终于忍不住问了来送行的同志:“不是说扬州出美女吗?怎么我们就没看见一个?”

“扬州出美女是句骂人的话,因为旧时扬州很苦,很多姑娘要从这里卖出去!”

“哦,对不起!”

“不过,也确实出过几个不同凡响的,沈丹萍,林芳兵不都是我们扬州的吗?年年都有人到这里挑人,好的都给挑完了!”

坐在晃晃悠悠的汽车里,我也想起来了!我们在江苏省扬剧团挑走的“北静王”、“平儿”不也都是扬州人氏吗?

小个子一鸣惊人

这几天,成都市一天比一天热闹,商店的货物一天比一天丰富。

哦,马上就要过春节了!我们忙得晕头转向,完全忘却了我国这个重大的传统节日。

猛然间,我们都想家、想北京了。可不是嘛!已经出来两个多月了,更何况又值此亲人团聚的春节!

今天骑自行车跑了一整天,真够累的,恨不得现在就躺在床上。

刚和衣躺下,便听有人敲门,没待让进,随着敲门声,便传来了高声大语:

“夏女子,你郎格搞的嘛!给你打了一下午的电话,也没得人接!”夏老师的四川老乡,文艺界的老同行,热心的推荐人领来一大帮四川姑娘,蜂拥而入。

夏老师跟她们热烈地寒暄,我趁机站起来,习惯地在屋子里又转了一圈,一一过目,这是我们俩的默契配合。

你别说,这群四川姑娘个个都挺顺眼,今后,应该改成“四川出美女”了。目测后,除了三名不大理想外,其余的都留下了,于是,很快的就给她们分配了“角色”。

小李挺爽快,模样也俊,试“黛玉”硬了点,试试晴雯吧!

小张挺温柔,但又缺点大家闺秀风度,就试袭人吧!

小周可以试试平儿。张莉坐在一边半天不说一句话,木呆呆地让她来个二木头迎春吧!还有你试试鸳鸯,她试试紫鹃,嗯,基本都齐了!就剩下墙角边的那个小个子,眼睛上还有一道疤的黑皮肤姑娘,她试个什么角色合适呢?

夏老师急冲冲地跑到卫生间,突然冲我大喊:“小王!你快来一下!”

“怎么回事?肚子不好?没带手纸?我心里嘀咕着。”

“就剩下这最后的一个了,让她试什么?快想想!”她催促道。

“一下子我也想不起来,看样子她倒挺拔辣的,但要个儿没个儿,又不算是特别漂亮,演丫头气质大了,演夫人小姐个子又不够!”

“那也得先安排上一个,听说挺会演戏的,最近刚上完一个电视剧还不错。”夏老师极力推崇。

“那就随便找一个吧!反正不是敲板了,探春怎么样?”

“好,探春就探春,你快给找一段。”

我们结束了一场战斗似的走出来,只见那位被冷落的小个子姑娘依然若无其事地坐在那儿,知道我们进来后连头也不抬一下,漫不经心地在翻阅《红楼梦》。

这些参加入选的演员,今天就要参加录像了。

李老师也从崇庆县带回来几名。

临时化妆间,服装间,录像室都充满了紧张严肃的气氛。

我们又兼化妆,又兼服装,还得兼剧务,兼导演,一通忙乱。

李老师走到我们面前小声说道:“有位小个子姑娘,眼角上有道疤你们知道吗?在镜头面前会暴露吧?”

管她怎么样,先录上再说吧!又不是正式拍摄,再说人家已经在化妆了,总不能让人扫兴呀!

老远的一个角落,小个子自己请来的化妆师正在认真地给她化妆。

由于服装、首饰不够,所以,前面的一录完,立刻就要脱下来给后边的穿上戴上。

终于快完了,就剩下最后一个小个子。

“邓婕,快点,就差你了!”

“快点,师傅们就要下班了!”

她从容地走到机器前边,自如地表演着。

录像室好安静啊,只听见脚步声,喘息声,和偶尔的一两声轻轻咳嗽!

“啊,她和张莉真上镜头!”

“怎么变化这么大,简直换了个人!”

“我显得丑死了!”

“我那么胖,傻乎乎的!”

几个已录完的小姑娘在一边小声的议论着。

唯有邓婕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夏老师吹着我的耳朵说;“怎么样?一鸣惊人吧!”

李老师在一旁也不住地点头。

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个小个子便是后来扮演“凤姐儿”的邓婕。

好似仙女下凡来

太匆忙了,春节还没过完,又要第二次离开北京了。

导演说:“演员还远远不够,还得继续寻找!”

老孙和小李赴广州、云南;老李和小赵继续留京。老夏和小王老搭挡!

上哪儿呢?该去的地方似乎都去过了。

我们来到了“七仙女”的家乡。一到合肥,我们就往黄梅剧团跑,真希望这会儿能从天上掉下来个“七妹”,那我们绝不会象董永那样“大路不走,走小路”的四处躲闪,一定要冲着她迎上去。

突然,远处传出一阵悦耳、甜美的黄梅戏,真有点当年严风英的味呢!

莫不是“七仙女”真的下凡来了?我们迎着歌声寻去。

原来是位年轻演员正在排古戏“孟姜女”,遗憾的是本人长相没有歌喉那么甜美。

团里较好的已借出去两个,有几个正在上海拍《龙女》。

有人推荐说,有个叫袁玫的挺不错,可以演王熙风,不巧她又刚回芜湖探亲去了。

来得不是时候,白跑了!

不过得赶快给那位袁玫小姐发个电报,让她速回,既然不错就不能轻易把她放掉!

我们继续奔波,一天下来,又乏又累,满身的土。

洗个澡吧!我们准备耐心地等待奇迹的出现!

不冷不烫的热水撒在身上,真舒服。疲劳、烦恼随着流水顿时冲跑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浴池外传来夏老师的声音。

“怎么不来,我说好了,随时找到人随时给你们带来。”这是今天给我们当向导的李婷同志的声音。

“看看,这个姑娘漂亮不漂亮,省歌舞团拉小提琴的,到外地演出刚回来。”

“小王,你快点出来!仙女下凡了,非得吓你一跳!”接着便听到夏老师冲我大声喊。

我心里琢磨着:“夏老师骗我,她也要急着洗澡吧?”我慌忙的穿上衣服闯了出来

眼前的一位姑娘真把我怔住了;穿着对襟棉袄,干净利索,异常朴素淡雅,长长的头发梳了一条齐腰眼儿的大辫子,白皙的脸上飘着两朵红云。

她感觉到了我正在审度她,便把一直低着的脑袋微微抬了一下,翻动了一下眼睛,很快的又垂了下去,脸颊变得更红了,眉头收缩了一下,泛起一点点忧伤,好一个林黛玉的艺术感觉!我不由得兴奋起来,忘情地走过去拉了她一把,她终于抬起了头,我的兴奋消失了!

上帝啊!你造就的人怎么总是不够完美呢?如果能把她两个腮帮都削掉一点,那就是黛玉无疑了。

她后来还是参加了黛玉的竞选,虽然落选了,却演上了秦可卿的义女宝珠。

她委屈得很,要求演个小姐,不演丫头。

编剧之一周岭老师幽默地说:“元、迎、探、惜”都有人选了——,后面应该来个“啊”!你就演“啊春”小姐吧!

可爱的“啊春”小姐,演戏感觉虽然不太好,但在剧组唱起歌来,谁也比不了她的韵味。

宝二爷变成了瑞大爷

在安庆只有一天时间。

夏老师留安庆市,我去追踪正在乡下演出的安庆地区黄梅剧团。

又是一无所获!

来的时候我记得这路还没这么难走,不一会儿就到了,返回时,同样一条路既坎坷又漫长。

“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息”正值黄梅季节,牛毛细雨连绵不断,路上尽是一潭潭烂泥,吉普车在田埂路上一高一低的颠簸着,五脏六腑都快颠出来了。

车子每经过一个村子,小孩大人都惊奇地跟在后头跑上一段,嘴里还不断地喊着、嚷着,一般都是那些背着小孩的大孩子跑在最前头。

空旷寂静的田野里,农民正赶着牛在犁地,做春播前的准备。

对了,不知听谁说过严凤英就是这一带的人。生活啊,多么不可思议!当年在这里打过猪草,也许还常唱起几句“对花”的穷孩子,一下子成了举世闻名的黄梅戏演员,一下子又在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当吉普车开进宾馆时,天色已经黑尽。

“小王,你可回来了!你看这小伙子够帅的吧!人家是特意卸了装从剧场赶来的,一会儿还得赶回去重新化妆上后面几场戏呢!”

真难为人家了,就是为了让我看上一眼,一晚上竟要化两次妆。

“请坐,真对不起!路上不好走,回来晚了。”

我觉得非常抱歉。

“没关系。”小伙子夹杂着安徽口音说。

见鬼!这安徽的冬天比北京难受多了,躺在床上,总也没睡着,夏老师也跟烙饼一样的翻腾着。

“小王,你怎么不表态?对小伙子的印象如何?”

“我说不上,反正我觉得他肯定不是贾宝玉。”

“他不就是脸上长了点青春美丽豆吗?”

“不尽然,即使算是宝玉,首先皮肤质感也不好,何况——”

“没关系,我明天就去找他们领导,他们也太不象话了,一个演员的脸被糟蹋成这样,还让化妆、演出。”

……

一天,在圆明园学习班里,夏老师告诉我,“我已经给安庆文化局写了信,他们非常支持,已经不让马广儒参加演出了,他正在治脸,他们也非常希望安庆能出个贾宝玉。”

安庆市的“贾宝玉”说来就来了。可是他一下车,便听到了夏老师的埋怨声:

“小马,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把脸彻底治好了再来吗?怎么没治好就来了呢?这让我们怎么跟导演交待嘛!”

高高兴兴刚下火车的小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数落弄哭了。他坐在接他的小汽车上一言不发。

“你是坐来还是睡来的?”我没话找话。

“我们文化局给我买了一张软卧票,我坐软卧来的。”

真不简单,居然坐上了软卧,不愧是安庆市的宠儿——黄梅剧院的正派小生!

马广儒演宝玉的确不合适,呆得不自在,他想立刻回安庆去。

此时,许多好心人都来安慰他。

“老师!没人给我配戏,这段练习让我怎么练?”试王熙凤的乐韵在吵吵。

“那怎么办?男演员太少了,他们是身兼数职,实在抽不出人来了!”

“那他是谁?让他给我配配行吗?”

“你得问问人家自己!”

“行,我来结你配!”小伙子带着重重的安徽口音小声说。

绝了!才准备了两遍,他们就配合得这么自如默契!

“我想着嫂子,就遇见了嫂子,这不是有缘吗?”除了台词有口音,把“缘”念成“匀”外,倒很有点气质,表演技巧也都象那么回事儿。

“好极了,你就演贾瑞吧,真是歪打正着!”

小伙子也没想到:这么一段“贾瑞戏凤姐”就把他给留下了。

你可别小看这个贾瑞,虽然戏不多,表演却很不错。不信,到时你自己看去。弄不好,兴许还能拿上个最佳配角奖呢!

一张剧照定前程

在安庆见她第一面,就觉得她挺可爱的。这么多的人选当中就数她较为出众。

当时想专为她录像,可惜当地又没这个条件。把她带到合肥吧,她又要演出,离不开。

我们大家都在发愁,她也在屋里踱来踱去。

“你不是刚拍完《杜鹃女》吗?”我突然想起了她刚才的自我介绍。

“是啊!”她摸不清头脑的睁着眼睛,然后说,“我上《杜鹃女》时也是这样不安,总定不下来,等我觉得一点指望也没有的时候,他们又突然决定用我了!”

“你找几张满意的剧照,我们把它带回去结导演看,如果他要看真人的话,咱们就请他去看看《杜鹃女》不就行了?”

这位姑娘叫郭霄珍,她听了我的话,面露喜色。

在北京定候选人名单时,我们拿出了小郭的照片,还准备陪同导演去看一场《杜鹃女》

谁知道他一看剧照就拍板了,电影也不需要看了。

“这剧照就足以证明她是个漂亮姑娘,通知本人吧!”

小郭真幸运,一张剧照就定了前程。后来演上了十二金钗正册里的史湘云。

“宝二爷”的第一印象

在顾问委员会成立大会上,吴祖光先生就曾说过:“我觉得贾宝玉是最难找的,他是理想人物,现时生活中上哪儿去找?你们万一拍不成,就是因为这个宝玉找不着。”

后来,还真是这么回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跑遍全国各地所有的演员都定下来了,而且已经有了开机时间,可这位“高贵”的宝二爷还不知在哪儿。

一天,突然听说“宝玉”来了!

在哪儿呢?惊动了所有关心他的人们,都想看看这个宝贝似的“宝二爷”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在八大处空军招待所院子里散步的时候,不知是谁介绍了一下:“这就是宝玉,叫欧阳奋强,峨影来的。”

我们擦肩而过,又走开了!

在通往食堂的林荫小路上,我望着他的背影,天哪!这就是宝玉?这秃小子,虎头虎脑,嘎里嘎气,不大的个子,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活象个小土八路。

吃饭时,他正坐我对过。

你看他吃饭的那股劲儿,真让人受不了,埋着头狼吞虎咽,脖子憋粗了,眼睛也瞪圆了,好象谁在跟他抢食一般,顿时,满头大汗,油嘴油脸。在这样的大热天里,这不是成心和自己过不去吗?

大概是吃饱了,他站了起来,用手背往嘴上一揩,接着又用手心抹去头上的汗水,脏不兮兮的,哪里有点书生气?脂粉气?

第二天午餐,我们又正巧坐在一张桌上,大家又说又笑,唯有他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和昨天一样专心致志地吃饭。

我终于忍不住了:“哎!宝玉同志,你能不能慢点吃,我们谁也不会跟你抢的!”

大家一阵哄笑,弄得他怪不好意思。

“嗯?哦?咳!习惯!”脸似乎红了一下,然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妈妈告诉我,出门吃饭不要随便说话!”

啊!真是妈妈的好孩子!此刻露点儿乖巧劲儿了。

我立即解释说:“马上就要拍戏了,你应该注意点,戏里吃饭的时候太多了,怕你到时候改不过来!”

他笑了笑,才说:“平时是平时,演戏归演戏。”

后来在屏幕上,这位宝二爷无论是气质还是作派,跟平时判若两人,显得尤其可爱!难怪“李纨”嫂子曾开玩笑说:“真想把他拉过来,掐一下,咬一口!”

姐妹进园

经过半年多的准备,三个月的认真挑选,从全国十几个省市及北京地区近万名的候选人中,筛选了近百名竞选者参加录像,然后再由这近百名当中最后产生并确定五十名角色人员名单。

这五十名演员,将在“大观园”陶冶情操,提高艺术修养,然后再确定扮演角色。

《红楼梦》里的大观园,是曹雪芹着意刻画和描绘的一个没有世俗观念,没有污浊,充满春意,带有仙境的世外桃园,理想王国。

让一群清水做成骨肉的女子——美的化身在这里边生活。这是一幅何等美丽的图画!

姐妹们在这一时期的生活无忧无虑,极其美好,让人难以忘怀。

这一时期,是《红楼梦》最兴旺时期。

《红楼梦》剧组的最美好、最兴旺的时期,亦是来自各地,经过多次挑选的一群幸运儿住进圆明园的时期。

大家伙儿都管这时期叫“姐妹进园”。

至今,在我们的心里还留着幸福、美好的回忆。

四月的圆明园旧址:芳草凄凄,野花点点,微风飒飒。

红的桃花,白的杏花,黄的迎春花,还有紫色的拖着长藤的牵牛花,喷吐着沁人肺俯的清香。

绿的草,绿的树,刚透出鹅黄叶芽的柳丝随风起舞,穿着嫩绿色衣裳的麦苗在广阔的田间起伏荡漾。

叫不出名的许多小鸟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尽情的追逐,还叽叽喳喳的吭着春的曲子。

这群美丽的姑娘欢快地在田野里奔跑,悠悠地在花丛中散步,到处是欢歌,到处是笑语,说不清是姑娘们带来了春天?还是春天迎来了这群姑娘?

春天与姑娘比美;姑娘同百花争艳。

此情!此景!天上?人间?

晨曦刚刚撕破夜雾,东方刚现出鱼肚白,姑娘们就跑到了这片废墟上,于是,全体解散,自由活劝。

搞舞蹈的,把腿搁在那些断瓦颓垣上,一起一伏地按压着。

唱戏的,跑到土坡后面小树旁咿——啊一的调嗓子。

话剧演员不时地打打远,念念绕口令。

电影演员正在耐心地给那些什么也不懂的业余演员讲解着,好学可爱的姑娘们正在虚心请教,频频点头。

古老残破的圆明园到处充满了春天的活力。

“你是哪儿来的?小胖子!”

“我是化工实验厂的!”

“哦!你就是那位吃汤圆时被看中的姑娘吧?”

“是的!”

“你喜欢这儿吗?”

“太喜欢了!我简直想都不敢想我能有这样的机会,跟我们工厂比起来这真是神仙过的日子,我的小姐妹们都非常羡慕我!”她兴奋得滔滔不绝。

“是呀,那你就更应该珍借!你现在看的只是演员美好的一面,到时戏出不来,你就该急得哭起来了。”

如饥似渴

这是一间会议室,同时又是电视间,还兼排练场。用功的姑娘们,当人们熟睡的时候也常常往这里跑,这又成了自习间。

吃完早餐,不用人喊,不需人叫,大家就手拿笔和本,齐刷刷地坐好了,有的还搬来了录音机,准备把老师讲的课一字不漏地录下来。

这样的课绝不会有谁迟到和无故缺席,因为大家都明白:只有我们这些“幸运儿”,才能听到这些花钱都请不来的老师讲课。

第—堂课,是红学家,编剧之一的周雷老师讲的“红学概论”。

“红楼梦艺术有多种多样,如:表演艺术,包括:音乐,舞蹈,戏曲,影视等;有造型艺术,包括:绘画,雕塑;有语言艺术:包括诗歌,散文。尤其这几年以《红楼梦》为题材的艺术形式就更加丰富多采,层出不穷了……”

“我的天!从前我只以为有越剧《红楼梦》一种呢!”坐我旁边的一位小姑娘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天问你看过《红楼梦》没有?你回答说,看过越剧《红楼梦》。”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瞪圆了眼睛仔细听讲。

课堂鸦雀无声,只有钢笔沙沙声和录音机发出的滋滋转动声。

晚饭后,我们几个人正要出去散步。

“有很多东西如行云流水,我们希望全剧丰富多彩,有赤,橙,黄,绿,青,蓝,紫,……”

周雷老师还在给谁补课?我顺着声音走进屋子,原来,是上午那位说只看过越剧《红楼梦》的小姑娘正在录音机旁整理笔记呢!

“你怎么不出去走走?”

“我知道的太少了,我比不上别人,你们都看过好几遍原著了,所以,我得少玩点儿,多学点儿。”

不应该再干扰这要求上进的姑娘了,几步追上了伙伴儿。

“五十四回前是走上坡路,是暖调子,是末世中的盛世,五十四回到八十回开始衰落,八十回以后是一败涂地……”

录音带里的声音在晚风中渐渐远去,变得模糊……

春雨滋润花朵

到今天止,《红学》课全部讲完了。

淅淅沥沥的春雨总也下个不停,今天没有什么安排,也没法走出屋子。

我把这段时间的笔记好好整理了一下。啊,收获真不小,得到了这么多丰富多彩,让人耳目一新的精神食粮。

有胡文彬老师讲的“国内外红学研究概况”;朱家谱老师讲的“《红楼梦》中的北方生活习俗”;邓云乡先生讲的“南方生活习俗”;周汝昌先生讲的“《红楼梦》原著的优与续书的劣”;王朝闻先生讲的“怎样正确理解《红楼梦》的角色”;李希凡先生讲的“《红楼梦》的历史背景”;编剧之一刘耕路老师讲的“《红楼梦》的诗词曲赋”;编剧之一周岭老师讲的“《红楼梦》的主要人物”。

“小王老师!你在干什么呢?”邓婕串门来了!

“我在整理笔记。怎么样?感觉如何?”我合上了笔记本。

“感觉良好,收获很大,听完课,心里有数多了。”她非常满足地回答。

“对了,请把周岭老师人物谈那部分笔记借给我。那天有点事,来晚了,没听全。”

“周岭老师这一课讲得挺不错,很生动,每个人物都有立体感。”

“是啊,以前我们对人物的认识都是概念化的,单一的,什么宝玉的呆,黛玉的痴,宝钗的冷,凤姐的辣等,真不知怎样去理解,更不知怎样去体现了。”

“比如说:有的书上说宝玉和黛玉是封建主义的反叛,袭人是小特务,宝钗是卫道士,这些到屏幕上该怎样去体现呢?’

“对?就象鲁迅先生说的,《红楼梦》没有完全的好人,完全的坏人,以前我恨透了王熙凤,认为她是地道的坏人,现在看来她也有她的不得已处,也有流眼泪的时候。”

“我现在有点喜欢王熙凤了,只怕我这个矮个子演不上了。”她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在屋里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

我知道她这几天想演王熙凤的愿望特别强烈。

“史湘云在螃蟹宴的那场戏分析得绝了。宝玉来回地忙,黛玉在钓鱼,宝钗在喂鱼,唯有史湘云这时看得出神。”我想换个话头。

“在海棠诗社时,史湘云来晚了,说下次再办诗社她作东,宝钗却往心里去了,她知道史湘云拿不出钱来作东,后来就是宝钗为她出钱办的螃蟹宴,宝钗这出戏里还是有点热情的。”

“以前咱们看书的时候看不出来这些,这一点拨,就应该这样去挖掘人物,将来在屏幕上才能更好的去体现。”

“看来你没拉下多少!笔记本就不给你送来了啊?!”邓婕说完就往外走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望着门外那连绵不断的细雨正在无声地滋润着那些刚刚种下的一株株玫瑰,我仿佛看到了那株株玫瑰枝头已经开出了绚丽多彩的花朵。

一首诗一幅画

一阵阵悠悠扬扬的古琴声伴随着习习晚风吹进了我们的房间。

是谁在抚琴低吟?我坐不住了,顺着琴声寻去……原来,是几个黛玉候选人在学琴。

夕阳下,余辉映红了圆明园的那小半边天。她们沐浴在洒满余辉的柳树下,头发都染成了桔红色,一个个光环就象舞台上的一束束激光在她们头上交错变换,太美了,就象一首诗,一幅画。

余辉洒在围墙上,在那没有关上圆洞门的空当里画出一个跟门一样大小的圆圈,只有这个圆圈是亮亮的,围墙后的阴影里凉快得很。

这几天,鬼怪的妙玉和惜春的候选人,居然找到了这么个好地方,搬来一张茶几,捧着围棋,摆好阵式后就煞有介事地对弈起来了。又是多有意境,多有味道的一幅画,一首诗。

会议室里,几个宝钗候选人围着一张大方桌,有的在研墨,有的在比划,有的在看帖,有的握着笔端端正正地写着,多么可爱,多么好学!就象一组气氛活跃的全景镜头。

另一个空房里,一伙人正在热烈地讨论什么叫小品,每个人都谈自己的构思,不时的哄堂大笑,一会又安静得出奇。最后,来了真的,拿起了“道具”,摆上“布景”,穿上“衣服”,说是在找人物感觉。

我在想,如果把这一个个,一组组的镜头剪接起来,这该是一出多么动人的《红楼梦》的戏中戏啊!

乐极生悲

今天是“五四”青年节,剧组在一间不大不小的会议室里举行了一次不大不小的联欢会。

刚吃过晚饭,姑娘们都精心地打扮上了,就连平时几个被誉为“老太太”的夫人们也受了感染,从箱底里翻出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在嘴唇上抹上一层不易觉察的口红。

“第一个节目是:《红楼梦》里的小组、太太,丫头们常玩的一种游戏——击鼓传花!”

“好——!”大家欢呼雀跃

“先别激动,鼓声停止后,花在谁的手里谁也得表演节目,不许耍赖。”

鼓声不断,节目不断。

“袭人”拉起“贾瑞”唱了—段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

夏金桂和贾芸跳了一段舞蹈——梁祝化蝶。

平儿和柳湘莲唱了一段扬剧。

话剧演员和电影演员合做了一段《红》剧组人物模拟小品,每个被罚的人总要拉上一个做伴。

鼓重新响起,花在飞快传递……

鼓声嘎然止住,花落在了一位羞答答的姑娘手里。

“让她来段迪斯科,她跳得最出色!”

“我唱段京剧吧!我不想跳舞。”

“不行,今天就得看跳舞!”

她终了跳了起来,越跳越来劲儿,越跳越激烈,越跳越狂,越跳越野,真有点忘形了,跟平时文静的她判若两人,把性格的另一侧面来了个痛快淋漓的表演。

她原打算演黛玉,最终演了泼妇秋桐,悔恨极了!

“狡猾”的王导演也不应该在那次联欢会上还在观察人物,害得她一段迪斯科就定下了终身——嫁给了琏二爷做妄。

紧张的第一仗

这几天,大家都忙着准备第一轮的小品汇报。

以前十点钟就熄灯睡觉了,现在,随便你怎样催促也没人听了。

会议室里,饭厅内,空地上到处都是“贾府”的小姐、丫头、少爷在活动。

有的对角色把握不准而再次翻书琢磨,有的坐在那儿冥思苦想,有的嘴里念念有词地转来转去,有的围着老师们,希望他们再能给些启发。

接待工作最繁忙的要数周岭老师,他是红学家,又略识表演,最主要的是他的热心赐教,所以他屋子里招来了一拨又一拨,排着队等待他的辅导,有的还为轮不上而伤心流泪闹情绪呢!

周雷老师也不轻松,不厌其烦地给每个请教者掰开揉碎地讲得口干舌燥。

李老头是资格最老的电影演员,也跟看病的爱找老医生一样,他最受爱戴和信任。

其他老师当然也闲不住,除了准备自己的角色外,得给基础较差的人上“人之初”有时还得兼各种角色跟他们配戏。

汇报终于开始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这对许多人来讲都是第一次,不免紧张起来。

“让我定会儿神,你先来!”

“你摸摸,我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厉害!”

尤二姐的扮演者(现在小有名气的影坛新星)在场上啰嗦,发颤,嘴唇都变紫了。

不管怎样,丑媳妇总算见了公婆。

经过筛选,人员少了一大半。

黛玉组只剩下两人,张蕾和陈晓旭,她们俩的气质,形象,表演都比较接近。

宝钗组的袁玫和郭霄珍都改成了袭人,只剩下成梅一个人了。

凤姐组的三位各有千秋,打了个平局,又齐头并进了。

等待判决

在餐厅里,制片人宣布:“一会儿在电视间看回放,七点半开始,过时不候!”

“你敢去看吗?”

“那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看恐怖片”

“说不定比恐怖片还要恐怖呢!”

“快吃饭吧,傻瓜们!反正看不看都是这么回事,别掩耳盗铃了。”

“就是,这角色,你看也得定,你不看也得定!”

虽说是不敢看,但都还是来了,真是座无虚席呀!

有的用手蒙着眼睛,不时地从手指缝里偷看。

有的一个劲地叹气:“完了,完了,我肯定难看死了。”

大家都在等待着判决!

几十个小品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我今天是怎么了?在她们议论的时候我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此时心里竟跟翻江倒海一样,一点睡意也没有,失眠的毛病又犯了。

数着窗外的一颗颗星星,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不知不觉天已变白了。

早餐时,一个个都象被传染了似的连着打哈欠。

“我昨晚上终于知道什么叫失眠了!”

“我也没睡好!”

“我一晚上都在翻身!”

我本以为昨晚就我一人这样呢!没想到这帮天真稚气的小姑娘比我还要操心。

谁演黛玉合适?

经过几个月的各方面的训练和几次的试戏小品,以至到昨天的录像,我们终于完成了“选美”的使命。

今天就要拿出一个准确的角色名单,不能让这帮孩子总这样提心吊胆了。

虽说不是人命关天,但却是关系到每个人的前途与命运。一时间静场,大家不知从何谈起。

由静场开始转向小声议论。

“别开小会好不好?咱们现在就从林黛玉开始谈,由谁扮演合适?”导演引导大家说。

“张蕾可以,感觉不错。”

“不行,显得小气,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再说她年纪较大,皮肤质感也差。”

“要说她,够美的,年龄上能不能在化妆上下下功夫?”

“我觉得陈晓旭比张蕾更理想!”

“我同意,晓旭比较全面,年轻,有诗人气质,但是——我也觉得她还不够美,鼻子大了些。”

“能不能让她去做做手术,把鼻子削掉点。”

“我也觉得晓旭差点,但如果非得在现有的演员当中产生黛工,也只能是她了。”一直闭着双眼的周老师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咱们不是还要去挑宝玉吗?可以顺便看看,有比晓旭好的,就带回来,没有,就用晓旭了。”

导演立刻赞同了:“对,先空着。不过咱们要找了一个比她好的,她又该往哪儿搁呢?”

“让她试试惜春吧!惜春弱小,发育不良,她比较合适。”

多灾多难的陈晓旭,你就耐心地等待吧!兴许你的运气还不错呢!

破格提拔

一开始谈到黛玉就搁浅了,只好再往下谈宝钗。

大家一致认为现在的宝钗一个也不合适。

的确,宝钗较为黛玉又更为难些,因为谁也说不清她有什么外部特征,她不像黛玉那么外在。

有人提出大胆建议,推翻所有宝钗候选人,让一直试紫鹃的张莉来演宝钗。

几乎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张莉是否嫩些?稚气些?她有那分量吗?”

“她有宝钗的气质,对什么总是合而不露的。”

“做什么事都很得体,很有点大智若愚的劲头。”

后来,都说了些什么?我一点也没听清,此刻我的脑子里正在闪回我们在成都见她时的一幕:

几个月前的一天,一个身穿绿军装的小女兵,虽说不是惊人的漂亮,但还是稚气可爱,她一直含笑地坐在一边,半天不说一句话。你若问起她什么,她不是“嗯”!就是“嗯”?睁着疑惑的大眼睛,天真之极!

看着她一问摇头三不知的样子,略显得有些发怵,我们当即就给她分了个“二木头”。

临近录像的头一个晚上,她告诉我们她明天上午要练功,七点半赶不到录像地点。

怎么办?到了这会儿我们也不知怎么办了,但又不能扔下她呀!她毕竟是我们相中的一个。

“你明天早上给团里打个电话,就说你倒霉了。”一位机灵的小姑娘出了个好主意。

“我刚倒霉完,他们会奇怪的。”她的脸红了,声音显得特别的小。

“那就说你妈妈病了,需你在家照顾”。机灵的小姑娘继续提议。

“那也不行,我也从来没有因为家里有事请过假。”她认真极了。

对这么个诚实可爱的孩子,我们总不能把她教坏了哇,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当导演同意她和邓婕进入“贾府”时,我们又立即到四川去给她们俩订合同。

夏老师找到她们团,团长问我们是怎样看上张莉的。

夏老师支吾了一下,说是在一次舞蹈演出中看上的。

“她跳舞的时候排第几个?”团长好象发现了什么。

坐在旁边的张莉赶紧从桌子底下伸出两个手指,夏老师迅速地瞥了一眼,说:“第二个!”

此刻张莉仍微笑着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

“你认识这位老师吗?”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怎么会认识呢?”

这孩子的“进步”真大,从容地说完后,脸一点也没红。

想到这儿,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了“宝钗扑蝶”一段。

当宝钗偷听小红和坠儿的悄悄话被发现后,她从容地说是在追赶黛玉来着。

顿时,张莉和宝钗溶为了一体,我觉得她这个生活中的活宝钗一定能演好戏里的宝钗。

意见相对统一了,都觉得她演紫鹃有点浪费,所以破格提拔,一下从紫鹃的丫头位置提到了宝钗的小姐位置。

这突如其来的喜事连她自己也没想到。

她们终于知道了忧愁

角色讨论,从上午八点开始,经过下午、晚上的三节时间的反复推敲,最后终于在深夜十二点,确定了一个四十多人的角色名单。

会议确定的角色是暂时保密的,谁知刚散会,就有人来报告说,“我们房间已经关灯谁觉了,可×××和×××一直没回来。”

“xxx一直在哭,怎么劝也不听!”

“xxx已经抽了大半盒烟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帮姑娘是怎么啦?”

领导临时决定:连夜去做做这些姑娘们的工作。

原来,她们已经知道了她们所扮演的角色。有的非常满意,有的觉得大材小用了,有的对演主角的有看法,有的怕丢人,有的还认为是某老师给自己穿小鞋……五花八门,什么想法都有,最可气可笑的是那两位跑到圆明园废墟里去的姑娘到现在还没回来。

哭声,闹声,埋怨声把宁静的圆明园夜晚搅得个鸡犬不宁。

不用问,在北京的人恐怕没有没去过圆明园的,但在深夜里去拜访“鬼魂”恐伯谁也没有这两位姑娘的胆子大。

风啸声象鬼嚎,那刷刷作响的草丛后头好似有人在哭,那些残缺不全的断壁狰狞模糊,任凭你给它们分配“角色”你把它想成什么,它就是什么,有的逼真得都叫你毛骨悚然。据说,当地的老乡夜里还常听见过洋鬼子的冲杀声呢!

“小陈!你在哪儿?”

“小李快出来吧!”

大家觉得这样喊喊会好些,既能让她们知道有人在找她们,又可以给自己壮壮胆,但每喊出一声,对面就好象有人也学着喊一声似的。

突然,一个录像的老师跑来让大伙回去,说那两位姑娘听见有人叫她们时就绕着小路回去了。

多么可气,可恨!真想每人给她们两巴掌!

有位姑娘堵在大门口,象一个干了错事怕妈妈生气的小孩,“老师!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把角色名单告诉她们后,她们就跑了!”说完,就哭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角色名单的?”

“是我偷听来的!”

“什么?偷听?你居然偷听?你都是怎么偷听的?”

“我是在上厕所的时候,在卫生间里听来的。”

我们居然忘了,这套间的隔音设备是如此的糟糕。

“红楼”结良缘

三年的时间,不算短了,足可以上完一次大学。

虽说三年的媳妇还不至于熬成婆,但三年的大姑娘有的已变成了小媳妇。

其中的一对新人,就是在剧组拍摄即将结束的时候,请大伙吃了喜糖。

当人们刚从全国各地来到圆明园的时候,我们的“柳湘莲”就已看中了“苦香菱”了。

但在当时不允许恋爱的剧组,他们只好埋藏起各自的情感。

人非草木,天天的耳鬓厮磨,不可能让他们老是保持沉默。

在一次小品练习中,柳湘莲毅然邀请了苦香菱给她配“尤三姐”,当“尤三姐”自刎倒地,柳湘莲悲痛扶起的时候,“尤三姐”的脸竟然刷地红了。

记得当时我还傻乎乎地说:“你的气质那么软,试‘尤三姐’是很不合适的,你看,在不该脸红的时候,你却红了脸。”她却红了脸,低头轻声回答:“他说,他心目中的尤三姐就是我这样的。”于是,大家便明白了并默许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在几年的剧组生活中,朝夕相处,互相促进,互相帮助,不但没有影响拍戏任务,还利用拍摄之余双双到道具组帮忙。

领导也破例认可了。

当了新娘子的“苦香菱”对我们说,“柳公子”虽不是富家子弟,但他豪爽、钟情,只爱“尤三姐”一人,比薛播、琏二爷、宝二爷都好!

愿他们的“红楼”恋情能永远引起他们美好的回忆。

愿他们俩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红楼”出新人

整个戏已拍了一半多了,那种初上屏幕的兴奋和新奇感早已不复存在。

演员多,周期长,戏分散,是这个戏的特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少人对这种生活已经开始厌倦了。

有几个姑娘开始寻找新的生活乐趣,社会上爱钻空子的人出把手伸到了剧组,拉走了一些心甘情愿的姑娘,经常出入在大饭店、小酒吧,有的还影响了拍摄,在这种时候,剧组总是果断地做出决定:劝其离组,另找替身。

不过,有相当一部分姑娘却利用了这段时间进行自习,不断地充实和提高自己,寻找自我存在的价值。

有攻外语的。秦可卿的扮演者张蕾在这段时间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终于在拍完她的戏之后到美国留学去了。

在那儿她依然眷恋着《红楼梦》剧组。在一次勤工俭学的拍卖活动中,她别出心裁,买了几尺料子自已缝了一身戏装,用假发梳起个“秦可卿”头,还摆了许多剧照,一时间竟招揽来一大批顾客,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成为了一名引入注目的中国留学生。

她给剧组来信说,希望剧组能有人到美国去,她一定充当热心的“向导”。

有攻读文学的。莺儿的扮演者今年考上了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十月初,她身佩校徽,高兴地回剧组参加联欢会。

大伙儿跟她开玩笑说:“导演同志,导演的时候给咱们一个角色吧!”

“宝钗”今年也考上了上海戏剧学院,但她另有打算,没有入学,据她自己说:只想检查一下自己的实力。”

还有一位“须眉”——风流多情的“琏二爷”,居然“改邪归正”,中了状元,也成为了上海戏剧学院的大学生。

还有没考上的奋起直追者,决心来年与那些高年级学生——早走一步的哥儿们,姐儿们在校园里重逢相会。

有不少人又在别的剧组接了片子,在进一步地发挥自己的表演才能。

《红楼梦》剧组造就了一批有用的新人。

没有不散的筵席

室外,一阵秋风卷起—阵落叶,扑打在玻璃门上,然后又无声地落回地面……

室内,剧组告别筵席正在举行。今天,不象往常那样让领导强行规定,按主、次要演员分桌进餐,而是,自由组合谁愿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气氛是那么融洽和谐。

人们频频举杯,都极力做出高兴的样子。热情的寒暄,大声的招呼,但能感到,此刻,在每个人的心里却都有一股离别之苦。

这是最后一道菜了,还有一道汤,这顿“筵席”就要散了。

突然,人们好象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地站了起来,这头的人走到那头,那头的走到了这头,整个长方形餐桌四围人来人往,大家都抓紧时间争取跟所有合作过的人碰上一下杯,然后点点头又匆匆离去。

贾母,王夫人端着杯子走了过来,欲言又止,却闭上了眼睛,有的抬起头久久地望着天花板,有的再也忍不住了,默默地趴在桌子上,有的把头埋在手里,肩膀微微地抽动。女人们在一起时就怕这样,一个人流泪,全都会被传染得眼圈发红……

那些“老爷”“少爷”“小厮们”仍在无声地饮酒,抽烟。

我来到王导身边,强忍悲切说:“导演,我什么也不说了,我谢谢您!”

“我也谢谢你!”他强行带着微笑。

“我想写写剧组的事!”

“写吧,值得写,写写你怎么受气。”

“不,受气是免不了的,没有气受,也就没有益受,美好的毕竟多过那些不美好的……”我再也说不下去了,匆匆地回到坐位上,取出眼镜惴惴地戴上……

漫步在长安街上,阵阵秋风吹过,缕缕头发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我抬起头来,此时北京的万家灯火勾划出那参差不齐的楼房的轮廓。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这场“筵席”散了,终于散了,真的散了!真可谓“千里搭帐篷,没有不散的筵席”呀!

筵席散了,然而却不是“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

三年多的时间,我们毕竟给观众留下了一部作品,尽管它不是那么完美,但却渗透了全剧人员的心血和汗水!

长安街旁的华灯威严伫立着,一条宽广的道路一直向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车11月8日于北京

年,好戏联投联合多部电影,开启全民演戏时代

不再是杂志,也不是电视台,更不是网站

而是全新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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